第(2/3)页 “那个应该叫什么来着?”郁璐颖反问肖尧。 “啊,我想起来了,告解,告解圣事。”肖尧食指弯曲,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:“Confess!” “Right。”郁璐颖对肖尧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微笑。 “说实话,”肖尧说:“和不认识的人讲自己的私事和秘密,真的不会觉得很奇怪吗?” “怎么会呢,这是圣事——你要理课又在打瞌睡吧?” “没有没有,道理我都懂——不过,办告解的话,回魔都办不就好了?”肖尧说。 郁璐颖的笑容里又带上了一抹促狭:“你的意思是,让我找你波哥办?” 肖尧抖了一下:“那还是算了吧。” “现在北虹区基本上就我舅舅在管,”郁璐颖告诉肖尧:“如果去别的区的堂的话,可不比去房兵近多少——再说我妈想去,那不就正好咯?” “是说也没错啦。”肖尧道。 “而且,”郁璐颖补充了一句道:“难得出来一次,能和你一起多走走,多转转一些地方,不也挺好吗?” 这话让肖尧很受用:“说的也是啊,我这辈子还没去过房兵呢。” 郁璐颖的眼神又有些惆怅地飘向了窗外。 “哎,一样去一趟,我是不是也能办一个?”肖尧没话找着话。 “课上教过的,你再回忆回忆?” 肖尧想了一下:“好像不行,要等领洗以后是吧?” “嗯,”郁璐颖点头道:“不过,你能有这种愿望,本身就说明是有忏悔的心吧?” “那当然了,”肖尧赶紧表态说:“我肠子都悔青了。” “你不是刚才还想说,责任在我吗?” “啊,这个……”肖尧想了一会儿,也实在是不愿意说出“都怪我”这种违心话,遂道:“每个人都要找自己的责任嘛,不要老是挑人家的错。” “是这样的。”郁璐颖点头表示同意。 接着,又是一阵车子的走走停停,以及沉默。 …… 郁璐颖主动靠在了肖尧的身上。 “嗯?”肖尧看向她。 “其实,我真的没有在生你的气,我气的是我自己。”郁璐颖认真地说。 这句话并不全然是实话,不过此刻她既然这么说,便也代表一种示好的态度了。 “怎么说?”肖尧接话道。 “我,我……”郁璐颖伸出双手,掌心向上,双眼注视着它们:“我有点不认识自己是谁了。” “就像《悲惨世界》音乐剧里面,冉阿让唱的那首《Who am I》吗?”肖尧问她。 少女的眼睛一亮:“对,我就是想说这个!” 肖尧微微颔首,等着她继续说下去。 “我呢,”郁璐颖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掌,那对粉嫩的小手掌在阳光下有些熠熠生辉:“一直都挺矛盾的,一方面来说,我觉得自己是被束缚的,想要追求自由;另一方面来说,我又有一种生为‘好孩子’的优越感——是不是很可笑?” “不啊,我完全能够理解。”肖尧信誓旦旦地说。 “就像在不认识和了解沈婕以前,我一直和你嫌弃她,觉得她是个‘不正经’的女人,你还记得吗?”郁璐颖问肖尧。 “记得啊。”肖尧点头道。 “你可能以为,我只是单纯吃醋而已。”郁璐颖笑了一下。 “不,我没有这么觉得,”肖尧赶紧说:“起码,不全是。” “嗯,”郁璐颖点头道:“其实,那也是我潜意识里的‘优越感’在作怪,如果我有殿堂的话,会不会里面其实是傲慢之灵呢?” “这……”肖尧说:“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傲慢的毛病吧。” “这次和你一起到东如来,”郁璐颖娓娓道来:“我是想好了要好好‘野’一把的。我其实不喜欢你的那些朋友,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,但是我想跟我自己证明,我是可以做到,和不一样的人玩到一起的。” “这样……”肖尧说。 “我也可以喝酒,但是我不会误事;我也可以抽烟,但我不会上瘾;我也可以和你,和你一起,像情侣一样亲密,但是我不会越界。”郁璐颖说。 “什么叫像情侣一样,我们就是情侣。” “嗯,你懂我意思就好。” “我懂。” “昨天晚上的失控吓到我了,”郁璐颖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车顶——她怕肖尧再生气,又找补了一句:“我是说,我自己的失控。” “嗯……我也失控了,我也有罪。” “我自以为我可以玩火而不烧身,在河边走而不湿鞋,可是我跟那些‘坏孩子’却没有什么不同,做那样的坏事,其实也只需要一瞬间而已。” “……”这孩子还真是拧巴,肖尧想。 “其实我和她们没有什么不一样,沈婕,欧阳,赵晓梅,汤雪炜……我,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‘游刃有余’,没有我想的那么‘坚守底线’,其实我滑坡起来,只要一瞬间。” 听郁璐颖一口气将那么多人打为“坏女人”,肖尧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,但是他没有说什么。 “我过去有时候会忍不住想,”郁璐颖说:“妈妈这样一个虔诚、善良的好女人,怎么会和爸——和那个男人,做出那样有辱门风的事情,以至于成为家族的耻辱,被赶出来。” “你不应该那样想你妈妈。”肖尧劝道。 “有时候她拼命管我,拼命说教,拼命让我做这,让我不要做那的时候,”郁璐颖说:“我会在心里偷偷地想,你自己做的又是什么好榜样,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,管我?” “……”肖尧没有再说话,只是捏了捏郁璐颖的手背。 他意识到,其实郁璐颖现在并不需要听他的意见,她只是想说而已——而自己,只要扮演一个最好的听众,就已经足够了。 “但是,我现在不会再这么想了,”郁璐颖抿嘴笑道:“我发现妈妈其实很伟大,很了不起。” “是这样的。”肖尧衷心地表达同意。 “虽然有时候她还是有些过火,但是大多数时候,她都是对的,我不应该老想着跟她对着干。”少女的目光落在了车子最前排的母亲背后,眼神里充满了柔情。 肖尧对此感到一丝疑虑,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言。 “圣玛利亚玛达肋娜曾经是一个技女,有谁敢因此而看不起她呢?Every saint has a past, every sinner has a future.” “不是,大姐,”肖尧小声劝道:“咱们就是酒喝多了,年少冲动,差点闯祸又没有闯祸,你至于技女都来了吗?” “房兵,房兵到了,房兵下车了!”这时,司机转回头,扯着嗓子喊道。 三人下了车,一路边打听,一边向着房兵天主堂走去。 肖尧认为,既然自己已经和郁璐颖基本达成了谅解,就不该再晾着丈母娘,一直和郁璐颖两个人黏在一起。 那样太不懂事了。 于是,他紧走几步,主动和郁丽华并肩前行,与她聊天攀谈,郁璐颖则隔着五米距离,远远跟在他俩的身后。 郁丽华见肖尧主动上来,有些讶异又有点高兴。 他们行走在小镇的路旁,迎面而来的微风带来了一股舒爽的感觉。夏季的天空被蓬松的云朵遮蔽,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,给整个房兵小镇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。 沿着道路的两旁,高大茂盛的林木密不透风,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。树冠茂密,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投下斑驳的影子。 “你们两个,昨天晚上吵架了对吧?”郁丽华温柔地说:“今天早上还在闹别扭,对不对?” 肖尧一惊,刚要开口,又被郁丽华给打断了。 “不要和妈妈说谎哦,”郁丽华微笑道:“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一举一动,在我们这些过来人的眼里,那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。” 哦,是吗?那为什么闹别扭,您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咯? “阿姨您真是好眼力啊,”肖尧讪笑道:“不过刚刚已经和好了,没事了。” 肖尧担心郁丽华紧接着就要问自己,到底在吵什么,正在脑子里紧张地编,不过郁丽华却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:“颖颖这孩子吧,其实还是挺好弄的。” “啊?”肖尧说。 “既然她认定了你,”郁丽华解释说:“那她就是很好哄的那种。” “哈……哦。” “颖颖这孩子呢,”郁丽华继续娓娓道来:“性格内向,随我。” 您,性格内向?肖尧张大了嘴巴。 “别看我现在这样,都是被社会逼的,”郁丽华叹道:“我小时候,和她一个性子。内向,不爱说话,听话,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叛逆。” “这样……”肖尧说。 “其实颖颖平时都很好说话的,但是有时候犟起来,就会闷作,”郁丽华告诉肖尧:“这种时候你不要逼她,你晾一晾她,过一段时间,她自己会好的。” “明白了,”肖尧道:“不过您这样给外人出主意怎么对付自己的女儿,真的没问题吗?” “什么外人?”郁丽华笑道:“一个女婿半个儿,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?我早就把你当成半个儿,你没有妈妈,以后阿姨就是你的妈妈。” 这话郁丽华确实不是第一次跟肖尧说,但是肖尧之前听到的时候,都觉得怪异,亚历山大,人情绑架以及想逃,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感动,连鼻子都酸酸的。 真是奇了怪了。 无论是郁丽华的表情还是语气,都让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。 “我也不是帮你对付自己的女儿,”郁丽华继续语重心长道:“你们两个能好好的,太太平平的,就是我们做长辈的,最愿意看到的——谁输,谁赢,阿姨一点都不在乎,你也不要在乎,感情里没有输赢对错,只有共赢和共输,就像你们的共生一样。” 两个人就这么聊得热乎起来。 郁璐颖跟在他们俩的背后走,然后吃惊地发现,肖尧竟挽上了母亲的胳膊。 这是否有点……? 少女抬起自己的右手,扶额。 肖尧和郁丽华从东如的风土人情开始介绍起,又讲到了这两天和郁璐颖在东如的行程与见闻——当然,删掉了一些他认为郁丽华不宜知道的成分。 最后,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自己的童年、小学和初中上来。 “你爷爷去世前写给你的信?”郁丽华道:“阿姨可以看看吗?——要是不介意的话。” “不介意,不介意。” 郁丽华的亲切,肖尧已经差不多适应了,可郁丽华的客气与尊重,多少还会令少年感到受宠若惊。 “小苹果,”肖尧回头朝郁璐颖招了招手:“把那封信给我。” 第(2/3)页